汪曾祺老先生几十年前就带头抱怨过了:“我对异乡人称道高邮鸭蛋,是不大高兴的,好像我们那穷地方就出鸭蛋似的!”
去高邮看看,你会发现汪老先生这个气,生得很有道理:他的水乡小城,明明有许多烟火气十足的美味啊——
阳春面利落地从半径一米的锅中腾空而出,笋肉小馄饨在酱油汤中肆意沉沦,老面包子被猪油豆沙芝麻馅塞得要涨破了肚,奶白的临泽汤羊在大火上咕嘟冒泡,铁板长鱼在滚烫铁板上滋滋作响……
难怪这不露声色的美味水乡,能养出了中国最懂吃的作家之一,他们连对鲜的感知维度都与众不同!
一烫抵三鲜
也许是江北的冬日太难熬,高邮人将温度也变成了调味的一种,本地有句精炼的说法,叫“一烫抵三鲜”。
高邮人口中的烫,放在不同语境下,意义大有不同。
好比烫干丝里,它就是个动词,而放在汪豆腐里,则成了形容词。嫩豆腐切碎推入虾子高汤中滚开,一层熟猪油盖着滚烫羹汤,吃时一定要小勺子吹着才敢下嘴。
奇妙的是,不光食物要烫,饭碗也得烫。
高邮人早上最常吃的阳春面店里,常有此等奇观:七八只搪瓷碗盛着深色酱油汤,在热水大锅里飘飘荡荡,叮当碰撞——就是为了让猪油酱油先被热度激出鲜香。
这搪瓷碗中的酱油汤,是高邮阳春面的生命之光。